顧知念實在餓壞了。

玩游戲本來就是腦力和精力的雙重消耗, 何況這回並不是被阿爾彌斯帶著飛, 她還是打了一些自己的操作的。

而輔助流舞姬, 對於她完全是一種全新的概念；技能釋放方式不一樣, 釋放時間不一樣，一切都要重新適應。雖然她上手快, 但同樣的，也加快了精力消耗的速度。可以說是剛摘下手環, 她就感受到來自空虛的胃的抗議了。

這回總算買夠了想吃的東西, 一口香酥的雞排串在簽上填進嘴裏, 很好地撫平了她空虛的胃。但是她吃東西快，一份大雞排下去胃依然饑餓地傳遞出抗議的信號, 讓她很難抗拒路上賣別的小吃的誘惑。

一份雞排又一份章魚小丸子咽下去, 她依然還覺得半飽不飽，只是饑餓感沒有那麽明顯了，稍微放慢了進食速度。

謝瑾在這個疑似自己徒弟的姑娘背後, 只看得見這個姑娘胳膊肘動得飛快，於是自動腦補了這姑娘一塊接著一塊咽的情景。

她想到自己吃了一半丟垃圾桶的雞排, 又摸了摸鼓脹的胃——人和人的差距真是大啊。

她跟著那個姑娘一路又回了女寢。路上那姑娘已經把那幾乎有姑娘半個小臂長的一杯奶茶喝光了, 順手和雞排袋子一起丟進了垃圾桶。謝瑾留意到, 那奶茶塑料杯子是空空的，連一顆珍珠都沒有剩下。

她又跟著姑娘上了樓，看見姑娘繼續轉身進了203，“哐”地把門關上。姑娘關門的時候側了一下身，謝瑾看見她面頰鼓鼓的, 像是含著很多吃的，握著門把手的時候也不忘繼續咀嚼，宛如一只倉鼠。

謝瑾看見那張酷似小徒弟的臉消失，又站在樓梯口魂不守舍地盯了門板許久，才轉身坐電梯上了六樓。

她難得有一個玩得親近的人，雖然是在游戲裏。她現實游戲裏親友都不多，難得有了一個，就格外珍惜。不知道她徒弟怎麽想，反正她是挺信任也挺喜歡游戲裏那個紅衣裳、喜歡圍著她打轉轉的小姑娘的。

此時在現實裏遇到很像的，就被那股親近的感覺催逼得不自覺地想要跟上去，看個究竟才好。但她終究沒有上去打招呼的勇氣，萬一認錯了呢？萬一其實徒弟沒有和她在現實裏相認的打算呢？萬一她現實裏一無是處的樣子徒弟討厭呢……

她在現實裏社恐膽小又宅，交際能力基本為零，唯一的技能就是用很兇的氣場讓大家遠離自己，跟游戲裏叱咤風雲的樣子完全不一樣。她生理性地害怕和人說話，就連去一家不熟悉的雞排店買雞排，都要緊張得心如鼓擂。

此時這許許多多的萬一湧上來，她不禁隨著這些可能想到這些“萬一”發生後的後果是多麽尷尬，不管哪一個，都可能讓她們倆本來好好的師徒關系退步，以後兩個人見面都尷尬，就像她和她前男友一樣。

謝瑾猶豫了一路後，完全失去了搭訕的勇氣。此時垂頭喪氣地獨自打開601的宿舍門，面對一室漆黑，以及就算打開燈也填補不了的冷清。

她坐到床上，後仰癱在柔軟的被褥裏，瞇著眼睛看雪白的天花板。這間宿舍她進去時怎麽擺放，出來的時候也還是怎麽擺放，除了床頭插座多了幾個充電插頭，櫃子上有些書和一個手環，別的任何裝飾都沒有。

住了三年了，毫無生氣。

她嘆了口氣，掀起手環扣在腕子上，準備繼續打游戲。登錄後，身高修長的銀精靈落在精靈主城，她用材料修了修斷裂的銀冠，重新把它罩回自己頭上，遮得嚴嚴實實。

她修銀冠前打開了好友面板，看見僅僅兩人的列表裏，那個小姑娘的頭像黑一著。修完銀冠後，她又打開了面板，那個小姑娘的頭像還是黑的。這正常，小姑娘在下線前就說要睡了，現在肯定睡著了。但是就是莫名的焦慮讓她再次上線，試圖找到小徒弟，問兩句她也不知道該問什麽的話，或者隨便聊一聊。

她想說今天看到了一個很像你的人……也想說新發現了一家雞排店挺好吃的。還有，今晚的月亮很大，有點冷……她此前從未有過向別人分享自己生活瑣事的欲望，嫌麻煩，因此就算與別人談戀愛也顯得無比冷淡。此時卻被一種感覺督促著，迫不及待地，想找人分享，渴望看見小徒弟的反應。

但意料之中的，小姑娘一直沒在線。

她關上面板，看了一眼排行榜，榜十換成了一個新的id，而榜一的位置穩若磐石。這也很正常，除了前三以外，剩下的榜單位置波動都很大。謝瑾握著修補後剩餘的材料，終究重重地、長長地又嘆了一口氣，覺得有些乏味了。這種感覺像是她高中在網吧通宵了三天後第一次打上as的top1，頗覺得有些“不過如此”的寂寥。

精靈城不分晝夜，裏面多得是興奮地探索新開放的兩個神殿的精靈在來來回回穿梭，可是現實裏的黑夜卻如有實質，傳遞到謝瑾的眼前，讓她昏昏欲睡。

身邊沒了一個矮小可愛的小姑娘問東問西，原本她嫌吵，沒了反而覺得不適應起來，空落落的。謝瑾眼皮睜不開了，上下打架，有一種沈浸到靈魂深邃的空虛督促她盡快入睡。

她再強打精神等了一會兒，沒看見小徒弟的頭像亮起，反而等來了妖直男。他笑呵呵地跟彌神打招呼：“喲，彌神，你也熬夜啊？”

謝瑾沒有和他攀談的心思，覺得這個是真的吵，吵得她更困了。她只是揮了揮手，臉色因為沒有精神而愈發冷淡，妖直男識趣地說笑了兩句就走了。

謝瑾在意識消失前，半夢半醒的最後時刻，撐著給依然沒有上線的小徒弟發了離線私聊：

［密聊］阿爾彌斯：今天看到了一個長得很像你的人

［密聊］阿爾彌斯：你也在x大嗎？

發完這兩句話，她就再也支撐不住地睡過去了。虛擬手環檢測到主人進入睡眠，自動切斷了連接，阿爾彌斯的賬號頭像也黑了下去。

……

顧知念開開心心背著兔子包回到宿舍，把牛肉蓋澆飯的打包盒從包裏拽出來，還拎出了最後一份雞排。她猶豫了一下，撕開雞排袋子，拽著袋底往打包盒裏一倒，掰開一次性筷子在飯盒裏攪了攪，讓雞排和牛肉米飯混均勻，再淋上白色的沙拉醬。

她聞著香噴噴的味道，心滿意足地開始往嘴裏大口扒飯。一邊扒拉，一邊還不忘記把之前在雞排店拍的檸檬水照片加了個小清新濾鏡，編輯了一條朋友圈，配字：減肥第二天，晚飯喝了一杯檸檬水，好餓呢(ω` )。

過了十分鐘她吃完一大盒蓋澆飯收工，收拾收拾飯盒丟進垃圾袋裏，抱著圓滾滾的肚皮陷在懶人沙發裏，刷新了一下朋友圈：

forever19 回覆一只糖糖包呀：小姐姐超瘦的，別減肥了，看著心疼~

ngf牛逼 回覆一只糖糖包呀：知念，有空出來嗎，我給你帶夜宵，別餓壞了

茵喵喵回覆一只糖糖包呀：呀！念念你還需要減肥？你看你瘦成什麽樣！

……

滿意地收獲了一大群回覆，她選了幾個回了話，接著關了手機，懶洋洋地癱沙發裏，努力伸長手臂夠桌子上的虛擬手環，上游戲。

好久沒練大號了……積攢的日常任務和做到一半的任務該清清了，之前又進行了一波小更新，裝備也要精煉了……顧知念開開心心地點選了精心練的成女舞姬大號，一邊加載游戲，一邊規劃等會兒做什麽。

大三課少，明天依然沒課，她可以熬夜肝一波，把之前玩小號耽誤的時間趕回來。

之前的搶怪負氣事件，在現在的顧知念看來有點可笑，她已經是輸的心服口服了。若是以學習打比方，如果說她是努力學習門門科目精心做筆記刷題好不容易占據第二的乖巧學生，而阿爾彌斯就是天天逃課睡網吧依舊穩居第一的那種天才，沒法比的。

反正都是輸，幹嘛不讓自己過得爽一點呢？於是她取消了隱蔽身形的蓑衣鬥笠，招搖美艷的紅衣舞姬伴著粉色海棠虛影落在長安城琉璃瓦上，原地轉了一個圈，衣袂裙角上綴著的金鈴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

她踮起腳尖，跳了兩三步，覺得騰飛的角度和距離都完美契合最舒服的體驗，像是換下了一件不合身的鐵衣，穿起了一件輕薄貼體的羽衣那樣輕盈，且完全可控。

她一展紅綾，踩著長帶提氣輕快上縱，金搖鈴提了一只在右手，“叮叮當”、“叮叮當”地搖起來，伴隨著這鈴聲，遠處一群飛鳥突然掉頭相撞起來，然後一堆堆“撲簌簌”下跌！

顧知念摸回了手感，滿意地想：游戲時長累積三天沒上大號，老娘還是這麽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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